来阿八赤松了一口气,正要驱马离开。
忽然,夜风中传来一句蒙语的叫喊。
“是忽必烈毒死了大汗!”
一刹那,来阿八赤只觉天地寂静下来。
那些杀喊、惨叫,他已全然听不到。
“是忽必烈毒死了大汗…”
那人还在喊。
显然,这支护卫着大汗、重臣的队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,对方就是喊给自己这些人听的。
“是忽必烈”
来阿八赤勃然大怒,转过头,狠狠扫视着身后的人群。
夜色中,只见弯刀乱舞、马匹嘶鸣,一派人间炼狱景象,根本找不到那几个口出狂言之人。
“将军!走啊!”
“走啊”
来阿八赤驱马踏上浮桥,策马向前冲去。
他脑子里乱糟糟的,在这瞬间想了很多很多。
大汗最后饮的酒,必然是无毒的……他亲手递过去的,很确信没有毒。
但如何证明?
验大汗的尸体?不可能。
或者……等冲到对岸,命人把浮桥上那些人全推下去?
不,这太疯狂了。
来阿八赤摇了摇头,再次回头,望向石子山。
他似想要看清,到底是谁在诋毁漠南王……
李瑕依旧站在石子山上。
此时若是白天,他能望到一副极尽壮观的景象。可惜,夜色削减了这份壮观,平添了无数惨烈,更像地狱。
李瑕的心思却已从眼前的地狱转开。
他等了很久,终于有一队宋军押着几個蒙人上前。
人未到近前,蒙语的呼叫已响起。
“我们喊了!说好的只要喊了就放我们回草原…”
李瑕却是用汉语命令了一句。
“杀了,尸体丢下山。”
“噗…”
李瑕看着那些滚落山崖的尸体,这才用蒙语自语了一句。
“阿里不哥,恭喜,你得到了我的支持,不客气。”
a张珏走上山顶,手里那大斧一丢。
凝固的血浆扯动了他手上的伤口,生疼。
张珏咧了咧嘴,笑道:“我不敢学蒙语,怕朝廷以为我要潜通蒙古。”
他显然是听到了李瑕的自语。
但也不再就此多说什么。在他心里李瑕是干大事之人,往后成就要比他高得多。
“之前,非瑜说要反攻汉中,我说不可能。还拿愚公移山的例子以示固守之决心哈,今夜想来,
是我狭隘了,向你道声服气。”
一句话,可见张珏之心胸磊落。
也不等李瑕回答,他累得往地上一躺。
“真不敢闭眼啊,只怕一醒来,发现皆是场梦,我犹在钓鱼城中苦苦守城。”
“张将军放心,不是梦。”
“不可思议。”张珏喃喃道,“如此一战,真不知后世该如何评述我等……不可思议…”
惨叫声持续了一夜。
直到快天亮时,蒙军心中恐惧开始渐消,宋军不敢再追击,俘虏了嘉陵江畔来不及渡江的数千蒙军。
嘉陵江上的血水许久未曾褪红,浮尸积在浮桥上,铺满了整个江面。
是役,蒙军至少折损了两万数千人,大部分都是溃败之后为抢夺浮桥而死。
这是继曹友闻血战成都之后二十年来,宋军战果最大的一场胜仗。
若再算上蒙哥之死…那便是如张珏所言“不知如何评述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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